“是你么”

    何氏目光透露着威慑，看着红梅，问道。

    红梅摇了摇头，又点了点头，嘴里莫名的发出破碎的呜咽声，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。

    顾烛华在一旁冷眼看着，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这红梅怕是要疯了。

    顾烛华更是后退了一步，不想搀和其中。

    局是她做的，但到了现在这步，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。

    她猜想顾莲生会弃车保帅，没想到做的那么痛快决绝。

    前世那片林子烧毁之后，尸体才曝露出来。那时的她听到了顾莲生与林夫人的谈话。势单力薄的她不敢声张，把这事一同瞒下。最后这具明显死了许久的尸体被林夫人当做入侵的匪类，又重新丢到了不知道哪个乱葬岗里。

    她曾去找过，没能寻到，一直愧疚在心。

    婷儿的死与顾莲生、红梅二人都有关系。如今至少红梅能得到应有的惩罚，她的尸骨也能被好好收敛。对顾烛华而言，这样的结局还算略有宽慰。

    何氏见红梅疯癫的样子，厌恶的皱了皱眉头。

    “金嬷嬷，把她按住，瞎折腾什么呢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金嬷嬷领了命，将红梅摁在地上。

    在门口看了半晌的秋月目露怜悯。他明白前因后果，自然也知道红梅是被顾莲生所抛弃，推出来抵罪的。

    “这样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，敢做就要敢担得起。杀人偿命天经地义，金嬷嬷，把这等恶仆推出去杖杀了。”

    何氏坐在上位，冷冷的说道。

    这个事情若说跟顾莲生没有一点关系，她也不信。只是事态恶劣，让红梅一人担下，好过牵扯到顾府的嫡小姐。那样顾府也没有光彩。

    金嬷嬷打算把红梅拖出去，可她毕竟不如红梅年轻，在红梅抵死挣扎下竟然被她挣脱了去，跟站在门口的秋月撞了个满怀。

    红梅抬起头，望了秋月一眼，含泪的眼中透露着深深的绝望，以及强烈的生存欲。

    秋月有些颤抖，他不是没有在刀尖上舔过血，不是没有见过生死离别。可这一刻，他还是不由的同情红梅起来。

    装点扮了佛家的模样，心肠都软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老夫人。”

    他都没有回过神来，嗓子已经自己发出了声音。

    “秋月禅师，你有什么看法”

    何氏的声音冲进秋月的脑海，秋月这才惊的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顾烛华在人群中一脸复杂的看着秋月。

    这跟约定好的可不一样。

    秋月没功夫管顾烛华怎么看他，整理了下语句，对何氏说道。

    “老夫人，以杀止杀有违佛道。既然事情明了，我做一场法事将婷儿姑娘度化，好生埋了，日后她也不会再出来作祟。至于红梅姑娘，还望老夫人从宽发落。”

    何氏皱了皱眉头。在佛家面前论生杀倒是她的疏忽，但还是担忧的问道。“这样，可以了了她的怨念么”

    “我会与婷儿姑娘说清楚，老夫人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既如此，看在禅师的面上，明日后，自个儿去牙婆那儿报道。在如何，我们顾府容不下这般作恶的人。”

    红梅忙不迭跪在地上冲着何氏磕了个头，又转身冲着秋月磕了一个头，说不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法会定在了后天，事情处理的差不多，何氏就遣众人离去。

    “烛华，你身边也没个人侍候，今儿正好，春玉冬迎这两个你看如何，回头办下手续交接，让她们去你院子里侍奉。”

    “老祖母，烛华一人清净惯了，哪里需要人侍候。”顾烛华推脱道。

    开玩笑，要是院子里塞了两个人，自己做什么都不方便。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，你一个小姐，什么事情都自己做，那像什么话。这事由不得你。金嬷嬷，你可听见了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金嬷嬷应声道。

    顾烛华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。

    出门不远，秋月正在等她。

    “二小姐，可否借一步说话”

    “恩”

    顾烛华虽秋月走到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你不会怪我坏了你的事吧”秋月说道。

    顾烛华摇了摇头。“无济于事。莫白，你救不了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了解，顾莲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。红梅既然是弃子，她就活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因为你不想救吧。”秋月有些淡漠的说道。“你能做出这个局，没道理保不下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顾烛华心中有些置气“莫先生，我为什么要救她我从没说过我是一个好人。她害我时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”

    “可”莫白似乎想说些什么，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。

    确实，他只是见了这一件事情而已。

    平日里顾烛华的遭遇，他一概不知。

    他这是怎么了。

    竟然也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。

    “抱歉。”莫白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莫先生为人正直，侠肝义胆，见不得这不平事。可一碗水尚且端不平，世间哪有非黑即白的事情。你说他无辜，那婷儿无辜么”

    “如果能活，谁又想死呢。”

    “秋月禅师今日想必是累了，早些休息。明日赶早，看大戏。”

    “明日”秋月沉吟一番，说道“法会不是后天，明日又看什么戏。你还有安排”

    “你这可冤枉我了。我只是赌，看看你要保下来的人，能不能逃过一劫。”顾烛华说着，冲秋月行了个礼，兀自离去。

    秋月苦笑了一下，这些算计人心的弯弯绕绕于他来说实在是摸不着门道。年仅十来岁的小姑娘尚且如此，若是比起那些在官场上打磨的人又该如何

    哎还是江湖洒脱

    春玉与冬迎回了自己的住处。

    冬迎一脸兴奋。从下等丫头发配到二小姐身边，于她来说是天大的幸事。

    “春玉姐姐，我们这叫不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”

    “你呀，别这么激动。二小姐身边是刀山火海。咱们以后既然是二小姐的人，自然要帮二小姐承担。不要跟以前一样冒失。万一犯了错，二小姐也要被咱们拖累的。”春玉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，将细软收拾成包裹，打点的整整齐齐，准备去和光院报道。

    “二小姐那么聪明，哪需要我们帮忙。有她护着我们，我们就不用跟原来那样畏畏缩缩，屈与人下了。”冬显然没有把春玉的话听进去。

    春玉担忧的看了冬迎一眼。这样的性子迟早的要吃大亏的。

    从前她们都是些小角色，别人也懒得与她们计较。可如今去了二小姐身边，怕是一丁点错都会被抓出来。

    哎

    顾莲生从何氏那儿出来后，没有跟红梅一起走，而是独自去找了林夫人。

    “母亲。”

    顾莲生一把推开林夫人院落的门。

    “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。你不是陪老祖母去调查事情去了么，这么快就回来了”林采青问道。

    “别提了。”顾莲生一说起这个事情就烦躁，“都是红梅干的好事。”

    顾莲生把此前的事情一一与林采青说明。

    那时候年幼，婷儿又软弱可欺。她总看婷儿不顺眼，时常戏弄他。那会儿下了大雪，她便让婷儿去湖边打水，又把她推了下去。

    她与红梅在岸上一边嘲笑 她，一边冲她丢了些石子雪球。谁想一个石子正好砸到她脑袋上，咕噜噜就沉了下去。等自己喊红梅将人拖上来，那人早没气了。

    当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光景，哪想的了那么多，错杀了人，心里也就只剩下害怕了。

    她谁也没敢告诉，就让红梅将人趁着夜色拖到竹林里挖了个坑埋了。这都过去三四年了，都没有人提起这个事情，连她自己都忘记了。谁想竟然成了祟，还翻出这一笔糊涂账来。

    “糊涂呀。”林夫人捶胸顿足。“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早些与我说，再怎么也把痕迹抹干净些。一个丫鬟而已，死了就死了，还有人敢追究你的不是么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闹成这样。”林夫人叹了口气。“索性是你把事情都推到红梅身上，倒也是个办法。她什么都没说”

    “她哪儿敢。红桃还在呢。更何况她要是不说还有条生路，说了于我们可是死仇。孰轻孰重她也是个明白人。”顾莲生说道。

    “这可不行。活人难免有风险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。”林夫人眼里带着狠戾。

    “那红桃怎么办。”顾莲生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“把这事儿推顾烛华身上。若不是顾烛华非要查东查西，这事儿也不会被揭发出来。刚好老夫人不是要给顾烛华指丫头么，我把红桃也送顾烛华身边去。顾烛华这丫头最近一直邪乎的很，在她身边放个人监视着，以后一方便我们动作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母亲想的周全。”顾莲生应道。

    “记得这事情要做的干净些。别又留下把柄。婷儿就是个很好的借口。不是作祟么，不收条人命怎么作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顾莲生乖巧的应道，心思盘算起来。

    红梅回了住处，试着发出声音，却还是只能发出破碎不清的声音。

    内心的恐惧使她颤抖不已。

    不，她还年轻，她还不想死。

    红梅抹了一把泪，随便收拾了些东西，就打算等天黑时候从后门悄悄溜出去。